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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雾里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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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衣鲜少在人前哭泣,以至于此刻陈嬷嬷目睹眼前情形,立马慌了神,却还是保持了该有的礼节,拜上一拜才匆忙上前。

  “殿下这是……”

  陈嬷嬷猝然造访,也让云衣同样心头一紧。她急忙揩尽面颊上的泪,别脸对侧。仓促间,手中的画纸被她毫不迟疑地揉于掌内。

  “莫不是殿下悔了今晨的应允,老奴这就找人回了那内官,殿下中秋哪里都不去!”陈嬷嬷惦记此事良久,自午时亲耳听闻云衣应下了小内官的跪求,心里颇不宁静。

  几个小内官合起伙来欺人太甚——他们名为认罪,实则却是句句相逼,云衣难免会生了恻隐之心。这些陈嬷嬷都是看在眼里。

  “嬷嬷且慢,云衣无事,莫徒增烦恼。”云衣努力平复情绪,试图回归往日的知礼模样。

  说起来,她本就对晨时所做草率决定生了些悔意,且白日里同九儿经历了那档子事,便更觉自己应是留在此处,陪伴九儿更为妥当。

  熟悉的环境总会给人更多的安全感。

  虽说净海几句言语的确惹得她心神不宁,但总归那人本性算不得纯良。如若不是宫里的人接踵而至,云衣大抵会仔细想上片刻,也便不会那样快地便成全了小内官的心意。

  而现下,若非亲眼所见墨画,她该是会顺着陈嬷嬷的话头说下去,敦促老妇快些知会了宫里——此行作废。

  奈何事与愿违,一张宣纸,便搅出个天翻地覆。

  “嬷嬷可知,母妃闺名为何?又是何许人也?”云衣自知此问唐突,却奈不住心中疑虑。纸上蝇头小字写得明明白白,又偏偏被净海交予了自己,这也难怪她生了惑。

  陈婆子听闻云衣所言,以为她方才的失落是因思念亡母所致,倒是没了先前的慌张,却依然心疼不已。

  “老奴知姑娘念及贵妃之心,可若是真叫奴说上一二,怕会惹得殿下难过。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让老奴领了罚,反是安心些。”

  云衣自是不肯陈嬷嬷如此,却仍是不愿放下心中所念,偏执地重复了方才所问。

  陈嬷嬷犯了难,贵妃的往事哪里是她一个下人敢妄言的。

  更何况眼下贵妃已薨,再说任何皆是犯了忌讳的。

  无奈云衣百般斯磨,陈嬷嬷终是狠下心来,细细回想,全数说与了她听。

  “老奴是贵妃初进宫时,被管事的婆子遣了去照料她的。贵妃于那时还尚且是婕妤。犹记当日掌事姑姑所说几句:‘菡萏阁里这位主子,进宫便被封上婕妤,赐字瑢。你可要仔细些,莫要让旁的几个宫里看了笑话’。”

  后来,陈嬷嬷从使女丫鬟做起,渐渐成了瑢婕妤的左膀右臂。婕妤性子烈,却是好心肠,免不了吃亏。而那些祸难,却能全数被陈嬷嬷挡下。

  相伴日子久了,陈嬷嬷方知晓,婕妤竟是前来和亲的西域公主。难怪她生得精致却又比平常女子更有些棱角,双瞳也不似常人那般纯黑,泛着赭色。

  瑢婕妤同宫中女子不一,她并不喜女红,也不愿成日里吟诗作画,却在天子田猎时出尽风头。

  驹子背上赢得过儿郎的一袭红衣,马球场中连胜多局的赤艳身姿,尽是她。

  天子爱她与众不同,因而更是纵着她的脾性。关于瑢婕妤盛宠一时的宫闱趣闻,如今还尚是平民百姓茶余饭后的乐呵谈资。

  不出三年,瑢婕妤便诞下云衣。天子喜悦,当下便升了她的位分,成了娇宠的瑢昭仪。

  至于贵妃之制,则是册封于云衣出宫以后。陈嬷嬷也不得知晓其中原委,当时只是发了毒誓,奉命带灵昌公主出了宫,就此安置于慈安寺。

  而后数年,便再没了菡萏阁的消息。而云衣也从未允下任何一次的请驾回宫——因为即便是赶赴了宫宴,也不能见上母妃一面。这点在最初天子命人来访时,便已然声明,不允改变。

  云衣震惊,果然这些个往事她一无所知。她离开皇城时,不过垂髫小儿。

  “只是……瑢夫人名讳,老奴不敢……”说了诸多前尘经历,陈嬷嬷却始终只字不提其闺名。

  老嬷嬷不敢谈及,但云衣作为女儿却是有些谈资,但多少还是不合礼法。

  如若云衣说出任何忌讳,那便是坏了规矩。但眼下,她自知陈嬷嬷断不会将此事言说旁人,且事出有因她必须要知晓,便大着胆子开了口。

  “绯茵,嬷嬷可还熟悉?”

  短短二字,勾起老妇人最深的记忆。陈嬷嬷不觉水泪纵横,掏出帕子抹着眼睑。

  云衣见此,个中自是有了答案。

  而后草草安慰陈婆子几句,打发了离开。云衣这才放松了手掌,摊开是那团画稿。

  其上点点汗渍,是云衣紧张了。

  ……

  母妃当初为何送自己出了宫,而今又是因何偏寻了人来偷摸取银锁?

  云衣早已是疑惑顿生。

  最令她未想及的,便是纸上那朵墨花。

  原来,自己衣裙、银锁之上那未闻名的纹,便是阿芙蓉了。回忆其中渊源,母妃似是也食那阿芙蓉神丹的,而她必然与这花有上那千丝万缕。

  云衣如堕烟海,个中没了答案,诸多事由皆是细思极恐。

  兴许,事实果真如净海所言,入宫亲问,方能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