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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少年志在,国粹不死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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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敲响了钱萍的办公室。

钱萍正在打电话, 看到风红缨,钱萍换了只手接电话,朝风红缨招招。

两人坐在对面, 静静地等钱萍打完电话。

“……嗯,我待会就跟学生说…不客气,好好好,那我先挂了哈, 学生来了。”

挂断电话, 钱萍给两人各倒了杯水。

唐初夏双手捧着茶盏,垂着眼睛不敢看钱萍。

钱萍在桌上一堆文件里翻找,边道:“我正打算找你们俩呢。”

风红缨捏了捏唐初夏的手掌心,唐初夏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鼓足勇气——

钱萍一手拿着一张表格。

风红缨接过面前的表格,是一张跟随学校京剧艺术团出访国外表演的申请单。

唐初夏的则是入党积极分子推荐表。

“钱老师…”

唐初夏紧紧捏着表格, 看看风红缨, 又看看手中的推荐表 , 欲言又止。

钱萍误会了唐初夏, 边拧瓶盖边笑。

“小风上学期挂了六门,学校推荐入党积极分子时有严格要求,专业课必须过关, 你们班属你专业课最扎实, 推荐你入党最合适不过了。”

风红缨:“恭喜啊, 初夏。”

唐初夏笑了笑:“谢谢钱老师。”

能在大学入党,唐初夏感到无比的荣幸,但一想到来办公室的目的,唐初夏心沉了沉。

钱主任最反感学生改戏了。

据说以前有个学姐上台前自作主张改了戏,钱主任气得当场离席。

学姐毕业后从事话剧工作, 因为工作关系每年都会来学校,看望钱主任时,钱主任每回都找借口推掉了。

用钱主任的原话来评价这件事——

[改戏就是对戏的绝对不尊重,在我的教学生涯中,我不允许我的学生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就能胡乱改戏。]

风红缨知道唐初夏是乖乖女,忤逆钱主任的事,唐初夏着实做不出来。

思及此,风红缨脱口而出。

“钱老师,我们想找您聊聊明天三校联谊——”

“这个不急。”

钱萍打断风红缨:“三校联谊有小唐坐镇,我放心的很。”

唐初夏抬起头:“钱老师…”

钱萍笑说:“小唐,你别有压力,联谊嘛,玩得开心就好。”

唐初夏不敢抬头了。

风红缨拍拍唐初夏的手,唐初夏斜看过来,风红缨微微摇头。

意思是那事先别说。

钱萍背过身去找东西,从身后高大的书柜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大相册。

相册一直搁置在柜顶没动,上面铺了层薄灰。

钱萍掸了掸灰,翻开相册给风红缨看。

入目的是一张面上刻满皱纹的老奶奶。

老奶奶耄耋之年,此刻笑看着镜头,咧开的嘴里看不到半颗牙,只漏出淡红色的牙床。

往后翻,是一群年纪相仿的慈祥老人们在黄土堆砌的矮门前排排坐。

老旧的土屋,旧时代的人儿,就连身上穿着的衣裳都是上个世纪的蓝色褂子…

风红缨手摩挲在照片上,这样的衣裳她也穿过。

在她的记忆中,她曾有过半年的知青生活…

钱萍在合照上点了点,话语染上了回忆的气息。

“这些是九年前我带艺术团的人去外边采风拍的。”

一说往事,钱萍的话匣子就关不上了。

“…村子里的年轻人都跑出去打工,我们过去的时候,村子里只要老人和留守儿童,你们无法想象,整个村子就一台电视机…”

“风一刮,接收信号的锅立马就歪了,唯一的一个台都看不到咯…为了打发时间,他们就凑在一块唱戏,你唱一句,我唱一句,老人们嗓子都唱哑了,但每天下午还是会准时的在大榕树下集合。”

“她们中大部分都不识字,却会唱戏,但唱得戏路窄,来来回回就那一出戏。”

“我们艺术团过去后,在那呆了小半个月,教会了她们几出戏,这些照片是他们唱给我们听后拍下来的…”

钱萍翻到最后一张。

是一个简陋的戏台子,戏台上有穿着戏服的前辈子,老人们坐在前边,照相时,好几个老人都不约而同的回头去看钱萍等人身上的戏服。

眼中有羡慕,有不舍,有怀念…

钱萍他们一走,他们又要恢复从前的寂寥生活,常年如一日,反反复复地哼唱的那几出戏词。

唱给自己听,唱给眼花耳聋的老伴听…

看完相册,钱萍道:“我们艺术团和村子有十年的约定,明年就是奔赴十年之约的时日,我和系里商量了,预备着明年暑假的时候,继续由我带队,小风和小唐呢,我想把你俩也带上。”

钱萍问:“肯去吗?”

风红缨和唐初夏相视一眼,齐齐点头。

“当然!”

钱萍笑了笑:“慰问孤寡老人是艺术团的公益活动,我事先说明,虽然是暑假工,但可没一分钱拿哦。”

风红缨也笑了:“公益演出谈钱就俗了…”

唐初夏跟着笑:“对。”

钱萍打趣:“我可是听说了啊,小风你藏得够深,北京五套房…”

这话一出,风红缨羞赧捂脸。

得,这个世界是绕不出五套房的梗了。

办公室里其乐融融,说说笑笑间,风红缨鼓起勇气,道:“老师,明天三校联谊上,我们班计划不绑跷。”

正在喝水的钱萍猛地呛口,坐立不安的唐初夏站了起来。

“钱老师,要改戏的人其实是我,明天上台,我打算不绑跷…”

钱萍放下茶杯,揪出几张纸擦拭,目光略过唐初夏的脸,最后停在风红缨身上。

“说吧,为什么突然要改?”

声音里没了刚才的喜悦,但也谈不上生气,就是很平淡的语气。

唐初夏:“老师,绑跷上台的确是咱们京剧行业的亮点,内行的人也许好这口,外行的人见了,虽然看不出什么名堂,但只要见了,都会赞咱们功底了得…”

毕竟解放后小脚女人越来越少,台上的唱戏之人踩着跷行动自如,于外人而言,新奇,震惊,胸腔中油然而发对表演者技艺精湛的赞美之情。

可这样真的好吗?

跷功的的确确是戏曲出色的技巧之一。

想要在台上给戏迷们呈现出美感,表演者需要深厚的功底,诚如唐初夏从小就开始练这门功,每每下了台,一双脚都红肿得不成样。

唱旦角的标配是每天都需要将双脚牢牢地绑在跷鞋上,背贴着墙。

就这样站着,站到全身上下都酸疼。

来办公室的路上,唐初夏对风红缨说:“我五六岁就开始练踩跷,在我的印象中,我的童年无时无刻不是在哭。”

“别的孩子嘻嘻哈哈的在院子里玩,我哭得像个泪人,不怕你笑话,就因为练跷功,我至今还跟我爸闹着别扭。”

“小时候不懂事,受不了跷功的折磨时,我就在日记本里发泄,骂我爸虐待我,恨我妈逼我学戏,我恨身边所有人,老师,同学,朋友,我一度想着长大后就不用承受这份痛苦了,可——”

说到这,鲜少情绪波动的唐初夏呜咽抽泣。

“可他们都在笑哇,他们在鼓掌,喝彩,夸我戏功绝赞…台上的我都不知道该哭还是笑…红缨,他们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台上那短短几分钟的跷功,他们不知道一个小女孩为此没了快乐的童年…”

说到最后,唐初夏趴在风红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撕心裂肺的无助模样惹得不少路过的同学驻足。

这种感觉风红缨深有体会。

在《京腔十三绝》视频中,她用小英红的身体跟着花旦师父连喜学了十一年的踩跷。

十一年,四千多个日日夜夜,她每天醒来不是睁眼,而是浑浑噩噩的起身踩上跷板面对墙壁而站。

一站就是一个时辰,酷暑寒冬日日如此。

细胳膊细腿的小英红疼得双腿麻木无感,师父连喜依然不松口让她下来。

直到她多次酸麻晕倒之后,师父才准她从跷板上面下来。

下来时,双腿宛若灌了铅,行走的每一步都好似踩在烈刃之上。

纵是多年习武的风红缨都不得不呸一声跷功到底是何等没人性的训练。

小英红比唐初夏惨。

女子不缠足而去练跷功的戏子少之又少,在戏班里,小英红要一边承受来自师兄们的嘲笑,一边扛着练跷功的痛苦。

等她能稳当的踩着高跷不倒时,师父就拿着细细的竹篾棍子在后边守着,十一年里,打断的棍子能塞满好几间柴房。

拿着棍子逼着她踩跷行走,平地,泥泞的水中,堆码高高砖块的凹凸之地……

她都替小英红走过。

又过了些时日,师父在院中拉起绳子,接下来,她要踩跷立在麻绳上。

她不记得从高空跌落了多少次,当站在上面的时间由一炷□□夫渐渐变成两炷香,三炷香时……

就像唐初夏说的,站在屋檐下的师父笑了。

汗如雨注的她没笑,藏在身体深处的小英红也没笑。

在这之后,还有更难熬的时光等着她和小英红。

“耗跷。”

唐初夏吸吸鼻子,仰头望着天。

“耗跷的时候,我爸狠心的在我膝盖后方绳子上插了无数削尖的毛衣针,我疼得受不了就会弯腿,一弯毛衣针就会扎肉…”

“最狠的那一次,我记得我支撑不住倒了下去,重力之下,好几根毛衣针险些贯穿了我的膝盖骨…”

风红缨揩掉唐初夏脸上的泪水,摸着女孩柔软的头发,轻声说:“没事了,以后咱们都不踩跷…”

-

来办公室前,唐初夏平复了很长的心情。

现在将想说的要求说了出来,唐初夏感觉心里好受了很多。

钱萍皱眉:“绑跷有一个另类说法,叫东方芭蕾,小夏,这是戏曲宝贵的艺术表现形式,我是过来人,当然知道练跷功很辛苦,但这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你说改掉就改掉,那咱们再嚷着传承国粹不就成了笑话?”

唐初夏怔了下。

钱萍继续道:“百年京剧,跷功‘踩寸子’之所以能流传下来,那是因为有观众捧场 ,既然大家爱看,那就是规矩、是传统,前辈们都挨过来了,难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就受不了?”

风红缨摇头:“老师,继承传统固然重要,但得推敲着去继承,一味盲从,京剧这条路迟早会阻塞封闭。”

钱萍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唐初夏:“现在很多年轻人不愿意学京剧,究其原因,很大一部分人是因为惧怕跷功。”

钱萍沉声:“京剧之所以能成国粹,正是因为它门槛高,一点苦都吃不得,我看这种人甭学京剧。”

唐初夏:“……”

风红缨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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