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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迟暮任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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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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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当下也被一番话说得再也怪罪她不得,转而问道:“齐嬷嬷说你在皇宫,那太子待你情意深笃,你闹出了这样的事,他还会信你么?”

盛迟暮却是一僵。

他还会信自己么?

上辈子她就嫁给了萧战,这事怕是早已成了任胥心里头的一个结,所以他对萧战屡屡露出些不寻常的杀意,虽然没有明示,但她知道,自打萧战走后,任胥便一直致力于部署暗杀势力,他如此深恨萧战,传出这样的流言,他会怎么想?

盛迟暮心里头一乱,忽觉得一股酸水冲上了喉头,她忍不住转身去,扶着柳树干呕起来。

燕晚云大惊,上来拍她的背,“怎么了,头痛又犯了?”

盛夫人见女儿身体不适,也不能再多说刺激她,转身让人传大夫,燕晚云点头,主动请缨便出去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她跟着背着药囊的大夫穿过回廊,那大夫道:“照理说县主只是外伤,不应伤势反复,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

燕晚云替他推开盛迟暮闺阁的门,大夫放下药箱开始探病,盛夫人候在香帘外头。

嶙峋的太湖石里穿过几缕白雾,迷离氤氲。

许久后,大夫沉声道:“脉象……”

燕晚云在帘内,听他说话吞吞吐吐,忙问到底如何。

盛迟暮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时,大夫忽喜上眉梢,“回老夫人,少夫人,怕是要恭喜了,小人瞧着脉象,像是滑脉。”

“什么是滑脉?”燕晚云不知,满脸疑云。

盛夫人忽冲入帘中,“你说的是真的?”

大夫赶紧点头,“是的,只是时日尚浅,需过了再过些时日,等到了足两个月,重新诊断方可确定,但一路来少夫人已说过,县主有害喜之症,那这事便十拿九稳了,恭喜县主,您怀有身孕了。”

怀孕。盛迟暮在榻上躺着,只以为近来吃坏了肚子,又是舟车劳顿,又是伤了头,所有偶尔头晕也不足为奇,没想到,竟然是怀孕了,她也可以怀孕么?

这是她和任胥的孩子,她千辛万苦得来的。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当母亲了,忽然犹如天降鸿运,她被砸得不知所措起来。

盛夫人这事不见喜色,反而顾念着女儿被萧战劫走一事,将大夫遣下去了,吩咐人赏赐他几两银子,便坐到盛迟暮的榻边,女儿的脸宛如娇杏,肌肤淡红,透着喜色地将手指轻停在腹上,盛夫人忽然脸色暗淡,“迟暮,这个孩子怕是不能要了。”

“什么?”盛迟暮微愣,她扬起目光,只见母亲脸色为难。

盛夫人握住她的手,盛迟暮掌心冰凉,她忍不住挥泪,“没有这孩子,咱们尚且能辩驳,可这事要是传开了,你偏巧在此时怀了身孕,不是刚好落人口实么?迟暮,母亲知道你不容易,可是一个女人,宁可一生无子,也不能背上如此污名你知道么?要是没有了贞洁,你此生再也回不去长安了,就算殿下心里有你,难道皇后、皇上、文武百官,他们能容你么?”

“孩子……”盛迟暮一贯不形喜怒,忽然沁出了泪水,哽咽道,“孩子是殿下的。母亲你也不信我?”

盛夫人握紧她的手,摇头,“母亲绝对不是不信你,是别人不会信了啊。”

燕晚云晕头晕脑地听完,可也明白了,婆婆竟然要打掉盛迟暮腹中尚未成形的孩子!燕晚云愣头青,一下扑上来,“母亲不可,孩子何罪之有?”

盛夫人沉痛,“孩子无罪,迟暮这胎来之不易,要是打掉将来再怀上便更难上加难了,可为娘的没有办法,迟暮,真相如何不可怕,可怕的是流言蜚语,它能毁人杀人于无形之中啊。”

“我还是想……”盛迟暮哽咽不成声,“不,我等任胥,我等他亲口告诉我,我,他信还是不信,我的孩子,他要,还是不要。如果孩子的父亲不认他,我就打掉他。”

她强迫自己冷静,可没办法,任胥就是她可以软弱的借口。大夫说这个孩子快两月了,那绝对不是萧战的孩子,母亲明明也知道,何况她根本没和萧战……盛迟暮想到上辈子母亲软硬兼施,逼迫自己嫁给萧战,她为了盛家,为了大梁,委曲求全了整个后半生。可最后,连最爱的人,他死在自己眼前时,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盛夫人叹气,“我与晚云出去,你一个人冷静会儿,想想该如何应对殿下。”

该怎么应对?

如果重来一次,她宁愿任性一回,上一世,宁愿天下灰飞烟灭,也只想和他在一起。她再不愿眼睁睁看着他倒在自己眼前,她就连收拾尸骸都不能够。

盛迟暮蜷起腿,想着这一路来的点滴,在任胥心中,是她一刀杀了他,可他却不恨不怨,一直对自己好,纵容、宠溺,把所有最好的都给自己,什么事都先想着自己,他贪恋,孩子气,人傻又精明,可遇到什么事,他总是以她为先,考虑她的感受,只要她皱一下眉头,他便想方设法讨好自己,即便有时候自己也有点无理取闹。

任胥,这一世你还是傻,傻得我没法拒绝。

……

长安,东宫。

任胥正跟着莳花宫女穿过抄手游廊,点了点面前的红墙,“这面墙怪光的,种点儿葡萄罢,要颗粒饱满的,甜美多汁的。”

宫女点头,嘱咐身后的人记下。

到了另一面墙根处,任胥又不满了,“这地方,给我种点花椒。”

见宫女一脸错愕,他微红了俊脸,袖口一摆,“我口味重,喜欢吃。”

说罢,昂首阔步地走开,指了指被砍断的几棵桃树,“还有这里,全给我移栽石榴树,最好是已经成活的,两年便能结果的。”

宫女心灵手巧,也是妙人,听了这么多,也不拆穿,只掩唇笑道:“殿下,为什么您要种的,全是多子的?”

这么一说,跟着的好几个太监宫女都吃吃暗笑起来。没想到殿下竟然信这个,难道比送子菩萨还灵?

任胥被人当场揭穿,闹了个红脸,“胡、胡说!”

“本宫只是喜欢吃!”

宫女偷笑着不说话了。

他们殿下这个台阶找得委实不高明,旁人一眼便看穿了。

任胥听到外头有嘈杂的脚步声,他一扭头,只见跟在晋安帝身边的全福猫着腰进门,低着脑袋道:“殿下,传陛下口谕,请您过去一趟,有要事请您商议。”

“哦。”任胥正难堪,立即脚步生风便溜了。

没想到晋安帝叫他过去,是瀚城出了大事。

萧战那厮果然得陇望蜀,故伎重演,将聘礼扔到盛家了,可这一回他是堂堂正正开始觊觎他的女人了,任胥坚决不让,“事已至此,平南王是不想要他的爵位了,让出盛迟暮绝无可能。”

晋安帝的眉挤出了一道川,“可是银修啊,你皇姐在他手中,这时候发兵镇压,你皇姐性命便顾不上了。”

任胥一屁股坐下来,好半晌,他咬牙道:“我信小程。”

晋安帝蹙眉,“那你现在要怎么做?萧战觊觎迟暮,他公然打你的脸,这事你父皇虽然很想支持你,但其实,只要你说不介意,这口气你要能忍了,父皇也陪你忍。”

“忍个屁!”任胥怒极反笑,暴躁地跳起来,“母后被人求婚了你还能一本正经地坐在这儿跟我讲道理?”

晋安帝叱道:“你反了,跟朕这么讲话!”

任胥咬牙,良久以后,他静下来,声音沉沉:“儿子收拾东西,即日去瀚城。”

晋安帝拍桌了,“你这个时候去,不是自投罗网么?要是萧战有心对付你,说不定这招就是引蛇出洞。”

“我是太子,岂会是蛇。”任胥反驳。

这话……竟有点屁大的道理。

毕竟是自己生的。

晋安帝不拆他的台,心道,儿子像我,今日要是不让他去,眼睁睁看着媳妇被轻薄被调戏,那是不能忍的,还不如放了他走,教他自个儿把事情理清楚,安慰受惊的媳妇儿,不然那么好的姑娘可就没了。

当然此时父子俩都不晓得盛迟暮怀孕之事,盛夫人封锁这点消息还是足够看的。

任胥连夜收拾了行李马匹,翌日一早同马皇后告别,只道:“儿子不能看着暮暮受欺负。”

马皇后诧异,拉住他的手,道:“你信迟暮?”

废话,当然信。

任胥抬起眼眸,目光清湛,宛如碧海,“既然娶了她,就要信她。萧战片面之词,岂能重过朝夕相对的发妻?”

“也好。”马皇后拍拍他的手背,“你既然信她,那去了之后,千万不能嘴巴欠,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一向嘴没规矩,去了之后,只管好生安抚迟暮,把所有的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女人碰上这个多半便六神无主了。盛家虽然有人会安慰她,但她这时候最需要的是你了。”

任胥点头。

马皇后道:“萧战不忠不义,你便给他一个好看,遑论别的,你皇姐这事虽然值得惋惜,但也是她咎由自取,你若是看萧战不惯,只要你有本事,他是横着死还是竖着死,全凭你。”

“儿臣知道了。”任胥眼眶都热了,没想到父母这一回竟然都深信他,站在自己这一边。

任胥拾掇了一番,从东宫移栽的花木上,摘了一片花椒叶搓在手里,放到盛迟暮给的香囊之中,策马出了梁宫。他心里惦记了太久了,这次不单是盛迟暮归宁,他也要见见老岳丈,接下来的仗怎么打,还是他亲自去了胜算才更大。